家是内心深处最温暖的港湾，这里可以让每个人尽情的释放，陪最爱的人，听最柔软的话语，享最美的食物。如果让我闭上眼睛去联想一个和家有关的词，那一定是“美味”，是母亲做的红烧桂鱼和豆豉排骨，是岳父做的炖棒骨和清蒸大黄鱼……
慢慢回想，母亲和岳父生活中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其中最明显的就是他们都是家里的大厨。一年四季，一日三餐，从日出五更的早餐、到日落黄昏的晚饭，无一不是他们默默的用爱准备着，用心为儿女烹饪三餐大计。他们在，我们觉得很安心。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样的安心会在同一年里被无情的打碎。2022年1月27日和2022年12月17日母亲和岳父相继离世，我的内心无比沉痛。
也许最亲的人走后，最开始几天是感受不到悲痛的，只有在后面一切都静下来的日子才能慢慢从内心渗透出那份隐忍和痛苦，我想父亲就是这样。母亲离世时父亲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难过，他们一起生活了59年，母亲在世时对父亲管的比较严，平时还经常唠叨一些琐碎的事，时间长了父亲难免会觉得烦躁。母亲离世前几天，父亲甚至觉得是一种新生活的开始，但时间并不长，仅仅半个月，父亲开始觉得生活不对劲了。父亲和我讲，从听不到母亲的唠叨、看不到母亲的身影，到闻不到厨房的饭菜香，他彻底的找不到我的母亲了。这次母亲真的是永远走了，他的主心骨坍塌了。现在每每和父亲聊天聊到母亲，他都会失声痛哭，这就是挚爱在给活着的人留下的最后的痛楚。
时光回转，仿佛回到了我三岁的那年。现在还清晰记得那个艳阳天。空气是甜的，心情是甜的，嘴巴也是甜的。我小心翼翼的踮起脚尖从桌上盘子里抓了一个母亲做好的饺子粑，满脸幸福的和母亲手牵手去菜市场买菜。一边走，一边吃。一个小手大小的饺子粑硬是让我从进入菜市场吃到离开菜市场。那段路程我一丁点一丁点的吃着手里的饺子粑，却吃出了我一生也忘记不了的美味。小小的我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来品尝饺子粑的味道。饺子皮糯米的粘性增加了咬合的口感，甜甜的饺子皮混合饺子馅里胡萝卜的鲜辣味和虾米的鱼鲜味，成了我这一生难以忘怀的绝佳味道。
吃对于中国人来说是头等大事。很多人会承认在实现财富自由后第一件事就是“吃”的自由。留在异乡的人，始终忘不掉故乡的“味道”，比如饺子粑，是我们每个身在外乡的景德镇人的最爱。但如果有母亲在，这些最爱，都可以在任何地方重现。因为母亲是一个做菜的高手，能把家的味道带到任何一个地方。母亲的切工了得，不管是切萝卜、还是切牛肉，可以贴着食指边下刀，连续快速提刀、下切、刀刀精确，切的又薄又细，看得让我心惊肉跳。但母亲一生从未失手，哪怕误伤过自己一次小伤。
母亲一生勤劳，精力旺盛。每次过年过节，不管工作下班多累，都会下班后准备各类年货和过节食品。中国过各类节，最大的氛围就是有各种不同的食物。这些母亲都学会自己做，比如酿酒糟，做沙琪玛和冻米糖，炒瓜子、包粽子、炸肉丸、灌香肠、做咸鱼和晒腊肉等等。节日当然要有仪式感，每次过端午节的时候，家里都会挂满菖蒲、艾叶、蒜头，还会让我们孩子点雄黄酒以去鬼邪。这些浓厚的民俗气氛，如果没有母亲张罗就很难有这么多节日的感觉。母亲以自己的能力为我们创造出美好的童年生活，是她一生最大的成就。母亲在厨房里真的能找到马斯洛说的“自我实现”者的巅峰状态。那就是自己做出的最佳美食，被丈夫和孩儿们疯狂抢吃的时刻。她感觉幸福至极，人生的最高境界不过如此。幸福妈妈用充满期许而又爱怜的眼光看着我们，那因爱而投入的眼神，是女人最迷人的样子。
母亲生病不能下床时，最大的遗憾就是无法干活。如果不能给我们做饭菜，这样的生活母亲宁肯不要过。母亲在临终的时候，都一直在为自己有这么多善良儿女而自豪。在给她在医院送终的最后一个月里，我们所有的儿女都内心满怀感恩和慈悲，始终无微不至地，通宵达旦在床边细心询问母亲的各类需求。母亲是为这个家而生，把自己的一生心血和爱全部奉献给了家庭，让我们有了一个美丽幸福的童年和少年时光。母亲在世的时候，我拍摄了她很多身影，其中最经典的还是她在厨房切菜炒菜的身影。落日黄昏的残阳通过西窗照进了厨房，微光下的母亲正在做着晚饭，火苗舔着大锅发出滋滋的声音，刚出锅的红烧桂鱼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厨房、厅堂一阵阵孩子的哄闹声，渐行渐远……
2022年是我一生最难忘的一年，这一年是中国新冠最严重的一年，也是新冠彻底放开的一年。年初我和姐姐们在老家通宵陪护母亲一个月，最后送她离开了人世。年底我和夫人感染新冠高烧，通宵陪护岳父在北京市红十字会急救中心，岳父可能是不想让我们太煎熬，入院三天后就撒手人寰。
岳父的离开对我夫人打击很大，失父之痛，让我们一下子转不过神来，生活也被严重打乱。我和岳父在一起生活了十四年，岳父在的时候，一家三代，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是岳父弄得清清楚楚。岳父是一个心细的男人。他会在头天晚上了解每个人明天早餐的需求，晚餐还要安排各自最爱吃的一道菜，每天晚餐内容都不一样。每天下午五点半开始，家里的排气管总会准时开始炊烟袅袅升起。厨房里锅碗瓢盆被岳父支配的叮叮当当响，就像演奏一样。蒸炒炖烧岳父样样拿手，一道道美食从厨房变出来犒劳辛苦一天的子孙们。每天买什么菜，做什么菜，是一个家庭的大事。如果没有人操心这个事情，这个家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家。一个对吃不讲究的家，就是一个没有“爱”的家。正是有岳父的辛苦付出，才让我们小家庭生活过的有滋有味。
岳父的勤劳不仅体现在做饭上，在生活卫生上他也是及其讲究的一个人。有他在，家里总是弄得干干净净。每天抽油烟机要里外湿擦一遍、不定期床底、柜底全要挪开清理地下灰尘。干净舒适的环境总是能给我们带来愉悦的心情，老人总是倾心倾力为儿女付出。
由于我和夫人的工作都比较忙，家里2个孩子的照看重任就被岳父母包揽了。这时真的是应了那句“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孩子小的时候，就爱户外运动。我们工作忙，没有时间长期在外面陪孩子逛，岳父的鼎力相助省了我们大量的看护时间。儿子两三岁每天要去超市、批发市场逛街，都是由岳父带去。岳父的身材比较高大，满头白发。爱带着乖孙子在小区里逛，是小区一道靓丽的风景。小区不同休息区的座椅上，都留下了岳父的身影。时至今日，岳父手牵手带着乖孙在小区里溜达的风景，现在却成了我们永远的回忆。
昨日岳父离世，下月母亲逝世一周年纪念日，今天刚结束三天的新冠发烧。恍惚中的我耳边不由响起了邓丽君的《又见炊烟》，感觉这首歌太符合我对母亲和岳父的思念之情。不由含着鼻涕眼泪一口气写完这篇纪念二老的散文。希望母亲和岳父能早日在天堂会见，两人合伙，各自再做自己最拿手的饭菜，让人间的炊烟还能在天堂继续升起。
愿天堂没有病痛，人人平等，都活得非常有尊严。
以此文悼念我的母亲和岳父大人！
余晖原
2022年12月18日
